六、打工记--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

来澳洲之前读过很多关于介绍在国外生活的文章，知道国外不是遍地黄金的天堂，竞争很激烈，所以我出来也没抱着享福的念头，反倒是怀着来吃苦的决心。

妻子有一句名言常括在嘴边，叫做“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我和妻子都不是有背景的人，我们靠的只能是我们的知识和技能来赢得我们的未来。当我们看到硕士博士每月几千几万挣钱的时候，看到海外归来的MBA年薪几十上百万的时候，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去赶上这个潮流。与其临渊慕鱼，不如安心读书结我们的网，网有了，还怕网不到鱼。只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的晚了一些。

我和妻子是大学同班同学，我本科毕业去了一个算小有权势的省级部门，日子过的逍遥快活，不但经常可以肥吃肥喝，也偶有礼品可以笑纳。后来被派驻外地，参与筹建新部门，亦先苦后甜，且发挥年轻人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之精神，颇受领导赏识。唯妻在学习方面孜孜不倦，本科毕业在外企工作一年后又回到学校上研究生，攻读硕士期间不但成绩优异，更发愤苦学英语，攻克TOFUL和GRE两座大山。那个时候妻子就常劝我也考研，早为将来准备，不要把每天吃吃喝喝，自由闲散当作是人生幸福的终极目标。那时的我哪里听的进去。可是几年过去，随着形势变化，我才意识到重要性。什么时候也不晚，我也考取了计算机的研究生。妻子也没有就此满足，很快申请到了美国，英国和澳洲几所大学的奖学金，几经权衡，选择了到UQ来读博士，因为这里的CMR (磁共振中心)实验室是南半球最大的，而且它的课题也很有发展前景。妻子的TOFOL和GRE都没有白考，优异的成绩带来的是丰厚的奖学金，一年AU$36000 (含学费)。正如“清华夜话” 中的台词所说的，GRE单词近3万个，全奖$3万多，相当于一个单词一DALLOR，真是一点不假。

妻子在澳洲的生活还算是轻松惬意。但是我来了就不行了，衣食住行处处要花钱，一个男人不能总是吃老婆的吧。吃过去的老本也不爽，拿国内的低收入来这里高消费，感觉真是心痛。来陪读，如果是光陪吃，陪喝，陪睡，那不成了三陪先生了。

所以，我要打工！！！

可惜我英语比较烂，既没有澳洲学历，又不是移民身份，电气工程和计算机学的再好也白搭。好工作是没有了，剩下的就是餐馆之类活了。妻子劝我不如安心学习英语，把雅思考过，象她一样申请奖学金，即能读博士又轻松，还拿钱不少。等拿到这里的博士学位和学历，肯定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的，再说我们的现在生活也不是很苦，完全过的去。她又拿出她的那句老话“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来劝我。我的理由是，我出来就没打算享福，结网时间太长，咱两个人你一个人结网就行了，我先下去抓两条鱼再说。餐馆有啥，我印象里出国的留学生都有刷盘子做 waiter 的经历，又不丢人。从餐馆干应该是出国的一种经历，一种磨炼，如果没干过，反而显的不完整了。妻子说不过我，就只有放我去“磨炼”了。

没几日，朋友介绍给我几份餐馆的工作。由於没有汽车，我最后选择了离家比较近的一家 shusi 店去打工。SHUSI 即寿司，在这边好像很流行的样子。老板娘是台湾人，见面就告诉我让我作 marking ，就是做寿司。工资吗每小时8块，每天早10点到晚上10点，中间休息一个半小时，干10个小时左右，2周发一次薪水。不过我们中午和晚上下班可以各拿3盘剩下的没卖完的寿司，拿回家还是当饭吃随便。

由於作寿司是比较麻烦费事还算有点技术含量的工作，头两天干属於学习阶段，不给钱的，叫试工。老板娘告诉我，由於现在是缺少人手，她才会同意只学2天，以前的人都是白干4天的。澳洲法律固定的最低工资标准是每小时$14(含税) ，老外的公司基本上都遵守这个规定，需要你提供个人的税号,也不会有试工之类白干活的事。但是几乎所有的亚裔开的店面都把工资定在$7或$8每小时，因为你不干有的是干的，他们也不管你是不是具备打工的资格，也不要什么税号，其实呢就是打黑工。这两年来澳洲留学的亚洲学生激增，在他们没有拿到澳洲学历之前也只有在餐馆打打工了。由於朋友已经把基本情况提前告诉了我，我也做到了心中有数，再说是打工也是双向选择，我就爽快的答应下来了。

约好周六是去上班的日子，周五晚上就开始胡思乱想。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虽然每个小时8澳元，一天10小时也是80块，如果一周干6天歇1天就是 AU$ 480，合人民币2200呢，一个月能挣接近 9000 块 RMB 啊。除去吃住等花销，每个月还能存个6500块左右，一年下来就是 .....我就这么算着算着睡着了。

第一天去上班，心情既紧张又激动，早早的9点40分就到店门口。店门和窗户上还都拉着窗帘，我就靠在街道上的栏杆上等着。转眼之间半个小时过去了，怎么还没人来开门 ? 不会吧，我还没来上班，先倒闭了？我贴着店门的玻璃往里瞧，从缝隙中看到里面的灯是亮的，还隐约传来说话声。我赶紧敲敲门，果然有人。进去以后才知道别人都是从后门进去的。员工不多，一个负责炸肉串的，一个负责作生鱼片的，一个负责蒸米饭和包子的，一个负责刷盘子和作杂务的，一个女侍应，还有一个就是我的师父---做寿司的。大家来之五湖四海，马来西亚，香港，台湾，大陆，新加坡，但基本上都是华人。

我的师父是个台湾来的女的，30多了，还没结婚，人蛮活泼，说话也很风趣。一问，原来她来澳洲读神学，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这边不少华人都信基督教，他们对人都很热情，特别愿意帮助别人，也不会强迫你去信教。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找他们寻求帮助，他们都会尽量帮忙。我的一个朋友两口子家里的电视坏了，教会的人知道以后很快送给他们一个(当然不是很好的了，但是肯定能用) 。我妻子刚来的时候，四处找房子，学校里的教会的人知道后，就提供很多帮助给她，提供建议啊，房子信息啊，还开车带她去看房子，不仅免费，态度也热情，让人很感动。据说教堂每个周日还发放免费成袋的面包。总之，这里的基督徒给我的感觉就是比在中国还有人情味。

工作之前先要换服装，是日本式的衣服，再带上帽子，还真象那么一回事。寿司其实就是把特殊制作的米饭均匀的黏到一张海苔纸上，然后把什么鸡肉啊，蔬菜啊等夹在当中，然后卷成卷，再拿刀切成几段，就大功告成了。一早来到后，先准备原料，把鸡肉，鱼酱，蔬菜，牛油果，黄瓜等佐料准备好，然后就是不停的作了，关键是种类繁多，这个店的寿司种类有30种，每种当中都要夹几种不同的东西，还有有大卷小卷之分，全部都是英文名字，基本是我一个也没见过的单词。当服务员告诉我需要某一种时，我是根本反应不过来。最讨厌的是，作多做少都不是，客人没来的时候，不能作太多预备下，寿司剩的时间长了也不好吃了，客人一来，就很快吃光了，老板娘又会紧着催，还不能只求快，还要漂亮，老板娘说样子漂亮了客人才会吃，唉，神经绷的紧紧的，压力大死了。

不知不觉中就下午3点了，终於可以休息一个半小时了。每个人选了3盘寿司，我也挑了自己作的3盘尝了尝，不知是太兴奋还是怎么着，居然没有感觉到饿，只吃了一盘就饱了。走回家再回来需要一个小时，该去哪里呢。店里的朋友拉着我去了附近的图书馆。原来那里有沙发可以休息，除了免费借书和杂志，还可以免费上网，还全部都是液晶显示器呢。

在澳洲不是随便可以开饭店和经营的，每个社区都有一个所谓的商业区，各类商店，超市，以及餐饮业都集中在这附近几条街上，出了这个区就是一些零星的小超市和小饭馆了。为了保护经营者的利润，不允许在附近再随便开同样的店。在这里你在任何一条街道上都不会看到小商小贩，即使是在黄金海岸的旅游区，你也不会看到街上随便就有个扯根电线推个冷柜卖冷饮的。这里买东西，一是一，二是二，都给ATM机打印的发票，发票上都直接把税扣走了，所以根本没法偷税漏税。哪象国内，税务人员拿个发票本子上集市上去收，3块5块都是他。

很多国内来澳洲学习参观的官员买飞机票都去CHINATOWN买，因为那里的中国人开的航空售票处，可以把飞机票的价格按照你的要求打印出来，只要你付实际谈妥的机票价格和额外高出部分的税款就可以了。这些人回国报销就可以大赚一笔。看来不是没有空子可钻，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关键在於人的观念。谈起这类事情来，我们华人都很沾沾自喜，个个大骂老外死脑筋，不会作生意。

图书馆也是基本上每个商业区有一个，杂志，小说，录像带，磁带都有，可供坐着看书的沙发也不少。来到图书馆一看，原来我们店的员工都来了，每个人都找了个沙发，闭目打盹儿。休息到4点半，继续去工作，30种寿司我记住的不到5种，晚上的客人还多，简直忙个不停，师父说要谢谢我，因为我今天帮她做了不少，不然她一个人今天够累的，原来平时这个工作是一个人干的。我们2个做都这么忙，一个人还不得忙死累死!! 一想到第3天就是我自己单枪匹马的应付这些，还有30种名字和做法要记，还要保证速度质量，我的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10点左右，终於可以下班了，摇着酸痛的脖子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干这份工作了。

终於到家了，妻子边吃着我拿回来的寿司边听我讲打工的经过，急于想知道我下去抓鱼的感觉。当 她最后听到我说不做这份工的时候，脸色一变，嚷嚷着“不行，不行，你得去，怎么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不是你吵着去吃苦的吗，什么不去人生就不完整了.....” 。

我急忙解释不是吃不了苦，其实我倒没感觉多累，只是实在是不喜欢那份工，一天到晚低着头做寿司，肯定会颈椎增生的，种类那么多，还要做的快，还要漂亮，不适合我这种粗心的男人干，我笑眯眯的抱着老婆说“我决定了，还是在家结网吧”。几经争执，妻子拗不过我，同意我给老板娘打电话辞掉这份工。

一连3个星期，我天天和妻子一起去学校，她去实验室，我就去图书馆学习。这期间也干了一件大事，就是终於把车买了。朋友听说我们买了车，就告诉我可以去远一点的餐馆去打工。我的心又活络起来，又有点想去试试，想证明自己其实不是不能吃苦，只是上次那个做寿司的工作确实不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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