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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段风花雪月的留美爱情故事

http://www.canachieve.com.cn 发布日期:2009-06-03

初识唐丽娜,是在波士顿大学中国学生的“留学之家”。

  所谓“留学之家”,也就是学校的中国留学生联谊会主席张永刚的家。受领事馆资助,他在一栋租金便宜、黑人出没的高层住宅楼里租了两套 apartment,一套自家用,兼作办公和召集会议,另一套用来给初来乍到、暂无住所的新校友做招待所或“过渡房”。我和我的三位室友就是在这过渡房里相识,然后合伙出去租房住的。

  这年,正好中秋节与国庆佳节逢双同日,留学生联谊会决定好好庆祝一番,热闹一场。于是,张主席给我打电话叫我参加筹备,让我立马过去商量一下。在大学时就有“派对动物”绰号的我,接到如此美差自然是喜形于色,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张主席家住17楼,等我赶到楼下时,偏偏电梯坏了。“真倒霉!”我咒骂了一句,推开消防通道的门,三步并着两步地往上窜。爬到17楼时,已是气喘嘘嘘。我扶着墙壁歇了一会儿,定了定神,才走到张主席家敲门。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敲就无声无息地开了,我笑嘻嘻地大声叫唤“不好意思,张主席,迟到了!” 就迈步而入,却立即在一秒钟内身不由己地逃了出来!

  难道走错门了?张太太不是小个儿吗?怎么一下变得那么高?那么大条儿?那么惊艳夺目?

  张太太是老张年前刚从家乡大连娶回的小媳妇儿,芳龄20,长的小巧玲珑,小鼻子小眼的,一笑两酒窝儿,特别迷人可爱。我们在“留学之家”过渡时整天地和她嘻笑打闹,早混熟了。可今天,她却摇身一变成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大美人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王,快进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张主席招呼着我。

  我像小学生犯错误似的低着头,红着脸,一步一步地挪了进去。

  “这是来自中国时装模特儿表演队的大名鼎鼎的唐品娜小姐!”

  “请问尊姓大名?” 那个尤物笑盈盈地伸出手来,用蚊子一样细声细气的声音说。

  “免贵姓王”,我忙不叠地伸出手去,碰了碰伸过来的纤细手指,小声地说。“小王是我们留学生中有名的才子和帅哥!” 张主席帮我架了架势。

  “幸会幸会!” 蚊子的细声又飘了过来。

  “不用客气,明模小姐。”

  这时,我才壮着胆子慢慢地抬起头来,打量起面前这个晃眼的尤物。她身高约一米七五,穿着后跟细长的高跟鞋,使得一米八零的我,也显得矮了两分。一头瀑布般的飘逸卷发,从头顶抖落到肩,衬托着两只圆月般的大耳环。略显清瘦的高高的脸庞泛起两朵红云,红粉朱唇。一双涂抹着青色眼影的杏眼惺忪,透出几分倦意,让人平生几分怜悯。一身走秀的顶级时装,素裹着妖娆的身段,让人浮想联翩。哦,好一个闭月羞花之容、倾国倾城之貌!

  “小王,别看傻了!该谈正事了。” 老张用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嘲笑地说。

  “你们谈,我不打扰了!” 唐品娜细声的说,退到一边坐下,拿起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我才从梦幻中醒来,随着老张在沙发上坐下,可老心神不定,一边商量着事情,一边用余光偷偷地欣赏着造物的美丽。

  有时,唐品娜也会从书中缓缓地抬起头来,似乎漫不经心地朝这边扫一眼,随即与我的目光闪电般地碰触。我的心立马狂跳起来,两人忙避开目光,低下头去。如此三番地目光捕捉游戏,唐品娜和我似乎是同时下了决心,当两人目光再次相遇时,都不再回避了。只见她轻咬朱唇,似嗲似謓,定定地看着我,直到双方的心跳加速到不能承受,面如桃花般涨红燥热,才掉转头去,舒心的一笑。我想,我已经让这个美人儿记住我了。

  和老张谈完了事,我们转过身来和唐品娜闲聊起来。原来,她已离开模特表演队,来美国深造,今天刚到,打算在“留学之家”过渡两天再找房子。老张已经把她安排在隔壁住下。

  这时,唐品娜起身告辞,说想上街去买点日用品。我忙起身自告奋勇地要陪她去逛逛。动作之快,连老张都感到诧异,张着嘴巴看着我们走出门去。

  我颤微微地轻轻挨着这位惊世骇俗的美人,在街边漫步。也许是有了先前心灵的流通,当我的身体无意间碰触到她时,她并不躲避,反而轻轻地靠着我。尽管天已凉爽,我却一身是汗,每个毛孔都紧张地竖了起来。大家一言不发地慢慢地走着,内心却好像一直在激烈地表白、交流着。等我陪她买完东西回来时,两人似乎已经成了相识相知了很久的恋人。

  “你还会再来陪我吗?”唐品娜轻声地说。

  “Certernly! ” 我脱口而出,“我们一同参加国庆晚会好吗?”

  我一边说,一边轻握着她纤细的手指。

  “好。”

  就这样手拉着手,对视站着。许久,她才羞涩地从我手中轻轻地抽出手指,转身走进大楼。

  我呆呆地目送她上了电梯,细细地品味着刚才于无声处的心向神往,一如久旱逢雨,点滴在心。

  (二)

  国庆节到了,联谊会借用学校的学生俱乐部准备了盛大的酒会。当天下午,我早早地回到家里,沐浴更衣,穿上了在国内时精心裁制地一套浅色西装,配上一条平时最喜爱的苏州刺绣领带,还专门去街上理了个西洋飞机头。然后,开着我新买的法国雷诺大轿车去接唐品娜。昔日名模的唐品娜自然打扮的光彩照人:一件低胸大摆的黑色晚礼裙,脖上点缀了一条晶莹剔透的水晶项链。这样可人的大美人儿和我做伴去参加国庆酒会,一定是风头十足。我喜不自禁地忙为她打开车门,待他款款入座后,即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座,脚一蹬,风驰电挚般地开向学生俱乐部。

  到了目的地后,我停好车,一派绅士风度地打开车门请出唐品娜。她轻挽着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拎着她小巧精致的手提包。两人像好莱坞明星一样款款地走上俱乐部台阶,走进大厅。这时,会场内外已经聚集了三、四百人,大家惊诧地看着我们俩的走秀,竟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打招呼。只有我的室友之一的上海人周琪唌着笑脸走过来,讨好地说:

  “老大,新交的女朋友?这么光彩照人,能不能介绍一下?”

  “唐品娜小姐,中国时装模特儿队的名模。”

  我一边引以自豪地介绍着,一边伸手握住了那只伸向唐品娜的脏兮兮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周琪咧着嘴巴抽回手,忙不颠地说:

  “幸会,幸会!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一边说一边看着我的脸色, “老大会吩咐我们去做的”。

  “谢谢。”唐品娜笑不露齿地微微一点头,和我继续前行,周琪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酒会开始了,张主席和被邀请的中外嘉宾分别简短致词,然后是一台精心准备的文艺节目。我们一边欣赏,一边矜持地鼓掌,感觉像是领导人一样。我的心中更加得意。

  节目完后,大家涌向自助餐台去拿食物和酒水,然后三个一群、五个一堆的聚在一起谈笑。周琪走在前面,大声地不断把我俩推介给每个群体。女士门啧啧称赞着唐品娜的雍容华贵,男士们则和我打着哈哈,心怀鬼胎地向我打听这艳福何来。我故作矜持,以微笑作答。周琪则不失时机地送上几句奉承话,并不停的邀请别人为我干杯,喝得满脸泛光,似乎比我还要兴奋。

舞会开始了,灯光暗了下来,一队队舞伴旋转上场,我的心跳又加速起来,腼腆地向唐品娜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她羞涩地站了起来,顺从地进入了我的怀抱。我们脸贴着脸,肩靠着肩,默默无声地跳着,内心却涌动着一阵阵春潮,和身体深处涌出的一股股热流汇合在一起,使人飘忽若仙,不可自禁。

  整个晚会,唐品娜始终乖巧地和我在一起。每每有其他男士相邀,她都礼貌地谢绝,整个晚上给足了我面子。

  晚会结束,我送唐品娜回家。车里,我们沉默不语。

  “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我打破寂静。

  “喜欢。和你在一起有安全感。” 唐品娜温柔地说。

  “我也很欣赏你的品味。”

  “那我们常在一起好吗?”

  “好,我就是你的护花使者。” 我满怀深情的说。

  (三)

  几天以后的周末,老张打电话来,约我一起去郊游。

  我赶到他家时,唐品娜已经在那里了,和张太太说着话。我们四人一起下楼,上了车,即开车去郊外的米治湖畔。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湖泊,椭圆形状的湖岸围绕着一圈浓荫遮盖的小径。已近深秋,树叶金黄,飘飘洒洒。漫步在垂叶覆盖的金色路径上,呼吸着秋高气爽的新鲜空气,令人陶醉神往。

  我先是和老张的甜心太太嬉闹了一会儿。把她送还给老张后,我和唐品娜并肩走着。她告诉我,她已经从“留学之家”搬出去了,住到了一个单身女人的家里。她为女房东做一些轻微的家务以抵房租。

  “你为什么要离开国家模特儿表演队?” 我问。

  唐品娜怔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她弯腰拾起一片泛红的垂叶,赞叹地欣赏着:

  “多么美的枫叶呀,像这五彩人生,可惜已青春不再,无法与绿叶一争。她谢绝了母亲树的挽留,飞扬着飘落大地,是寻找着自己的归宿。这绚丽的色彩是它所能焕发出的最后的辉煌。”

  我从唐品娜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忧愁,体会到她此时的心境,安慰她说:

  “实际上人生中最幸福的事儿并不是追求绿叶常春,而正是这绚丽的辉煌。就像那熊熊烈火般燃烧着的爱情,轰轰烈烈,将一切付之一炬。在痛苦与壮烈中获得莫大的快感。”

  “可是,烈火燃烧过后,遗留下的只是一堆灰烬,烧过一次以后还会死灰复燃吗?”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个神秘而多愁善感的女人:这个天上掉下的林妹妹,是不是就像那烈火燃烧过的树木一样,已经心灰意冷?

  老张夫妻俩招呼我们过去一起照相,可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心情。接过相机,我为他们选好了景物,分别为他们夫妻和唐品娜照了一些合影。唐品娜特意选了有一大片落叶的地方,躺下去,摆了一个优雅的pose让我照。相机里,五彩斑斓的落叶金辉相映着睡美人儿,煞是好看。

  临了,张太太一个劲儿地缠着老张要去美加交界的尼加拉瀑布。于是大家约定,利用两个星期后的三天长周末,也就是十一月份的第一个周末,来一次长途之旅。

  (四)

  我一天一天地数着熬过了两周,可就在要走的头一天晚上,老张却来电话说临时有事不能成行了。我心里一沉,忙打电话给唐品娜,问她还去不去,谁知她却爽快地说,“为什么不去,我俩单独去不是更好吗?”

  我心中暗喜,让死灰复燃的机会到了!我忙准备行装和食物,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匆匆吃了早餐,就开车去接唐品娜。

  唐品娜换了一身猎装,挎着一个大旅行包,神采飞扬地上了我的车。我发现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路上笑语不断。她告诉我说:她的女房东长的很性感,30多岁的年龄,离婚后单身索居,早出晚归,很喜欢她这个东方来的新房客。她的事儿就是每星期为她洗一次衣服,shopping一些东西,高兴时做一顿中国晚饭两人一起吃,而大多数时间女房东都是在约不同的男友吃饭。她在家里很随便,洗了澡后常光着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给男友打电话,有时还光着身子走过来问唐品娜,她丰满不丰满,屁股大不大,惹不惹男人上火?说到这里,唐品娜自顾自地大笑起来,往日的淑女形象跑得无影无踪。

  我在荷尔蒙的作用下也跟着滔滔不绝起来,说着来美国后的风流趣闻,而且越说越荤。我告诉唐品娜,有一回和几个哥们儿去钓鱼,钓着钓着哥们儿不见了。我收起鱼杆去找他们,发现他们像卡通波西猫那样一排儿蹲在河边,鱼杆斜插在水里,可他们不是看着鱼漂,却呆呆地看着河对岸。我顺势一看,原来河对岸有一位一丝不挂的美国姑娘,像出水芙蓉一般在做健美操。那洁白的皮肤、性感的裸体、夸张的舞姿,着实让人思淫欲。再看哥们儿儿的裤裆里也像鱼杆一样高高翘起。说到这里,我也自顾自地放肆大笑起来。

  “那你感兴趣吗?” 唐品娜斜眯着眼睛问我。

  “我……我不感兴趣。” 我慌忙掩饰自己。

  “不感兴趣的都是有毛病的,哈哈哈…..”

  哇,这么富有挑逗性的话都敢说,而且出自温文尔雅的唐品娜之口,看来我真要重新认识她了。我朝她做了个鬼脸,用英语接受挑战:

  “Do you want to try?”

  “Damn you!” 她嗔笑着打了我一巴掌。

  八个小时的路程就这样在谈笑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我们在下午四点钟左右到了世界闻名的尼加拉大瀑布。远远就听到了隆隆的水声巨响,近观,则使人首先联想到唐代大诗人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川”的著名诗句。水花儿一阵阵地随风扑面而来,送给游人晚秋的寒意。

  唐品娜兴奋不已,像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跳着、叫着,欢呼着大自然的造化神奇。这位昔日名模早就作好了准备,大旅行包里装满了走秀时装。她找到就近的卫生间去换衣服,然后每次都穿着不同款式的艳丽时装出来,炫耀似的叉着腰,走着猫步,在各个景点前摆好pose让我照相,惹得许多游客都驻足观望。十一月份的北美天气已在摄氏十度以下,唐品娜虽衣着单薄却全然不顾,神采奕奕地在众人面前演绎着她昔日的风采,引来人们一阵阵的赞叹和掌声。我能感受到她从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找回了自我,我也跟着得意:哼!让老外们好好瞧瞧我们的“中国制造”,不要以为美女都出自他们国家!

  一位老太太可能以为我们俩是蜜月情人,好意地从我手中接过相机要给我俩留影。我忙跑到卫生间去整整西装领带,用手蘸水抹溜了一下头发,就跑到唐品娜的身后,用手轻轻地搂着她的腰。唐品娜大方地接受了这个误会,把头微微侧向我。两人真情地留下了一生中唯一的合影。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游人也渐稀少。我们游兴未尽地回到车上,吃了自备的晚餐,即驱车回程。

  整整一天的驾车,加上刚才过度的兴奋,这时突然感到疲倦不堪,开着开着就想打瞌睡了。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我们就近找一家motel住下来,明早再走。但唐品娜不愿意让我花钱,她建议我把车开进路边的树林里,俩人在车上过夜。

  我立即采纳了她的建议,瞌睡跑得无影无踪,忙去安排。我的雷诺大轿车很长,收起后座就能睡下人。我拿出随车带着的毛毯和睡袋,铺垫好后就让唐品娜去睡,自己则坐回到驾驶座上。

“你不睡吗?”唐品娜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我。

  “我……我就在座位上打打瞌睡,你睡吧。” 我柔声说。

  车厢里寂静无声。然而,此地无声胜有声。我的头脑中像过电影一样,回放着和唐品娜在一起的一幕一幕。这位上帝精雕细凿的东方美人,带着神秘与忧伤,离开祖国,离开她心爱的时装秀事业,万里迢迢地来到异乡,与我邂逅。在我这里,她找到了关爱,找到了依托,甚至可以说找到了爱的火花。我离乡背井,也孤独,也需要爱的滋润。如果能与如此高雅秀丽的古典佳人廊桥遗梦,此生何求?可是,除了露水情外,我还能给她什么呢?远方的妻子和女儿望眼欲穿地等着我的回归,我的责任和义务已经与她们锁定。当然,这是在美国,是人性自由和解放的故乡。我完全可以不顾一切地投入爱神的怀抱,与这位佳人演绎一场轰轰烈烈的爱。可是,这样做对唐品娜公平吗?她显然已经受过一次刻骨铭心的伤害,如果我现在再度燃起她爱情的烈火,却不能和她一起将爱情进行到底,我岂不是再次摧残她受伤的心?这样做,我又算是什么样的男人?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紧紧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我冷。” 背后传来了一声娇嗔。

  我连忙钻进后车厢,把身上唯一御寒的西装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又裹了裹那条单薄的睡袋。临走时,温情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亲了亲她的脸颊:

  “乖美眉,静下心来好好睡,睡着了就不冷了。”

  我坐回驾驶室。这时气温已接近零度,只穿着单衬衫的我不由得连打了几个喷嚏,紧紧地抱着双肩。可能是太疲倦了的缘故,我竟在寒冷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后面的响动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回头一看,唐品娜披着我的西装爬出了车厢。她方便了一下,过来拉开驾驶室的门,定定地看着我:

  “我睡不着。”

  “乖,不要淘气,回去睡吧。”

  “你明天还要开一天的车,不好好休息,我不忍心。”

  说完,她用力把我拉到了后车厢。

  这时,我的心中闪过了一个强烈的冲动,就是顺势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用我健壮的身体去温暖她,为她驱寒,俩人同眠共寝,共度良宵。后来,我的心中也曾一千次地演绎着这个鲁莽的动作。可是,当时我没有这样去做。

  唐品娜默默地回到了前车厢,默默地坐在前座上。

  还是太疲倦了,我竟倒头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放亮。这才想起唐品娜来。只见她如塑像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我忙赶过去,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想用最短的时间,捂热她快冻僵了的全身:

  “真对不起,真对不起!我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让你冻了一夜。”

  一行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从她冰冷的脸上流下来。我的鼻子酸楚酸楚的,难受极了。

  满怀深深的愧疚,我默默地发动了汽车,发狂似地奔驰起来。车里的温度渐渐地回升了,侧脸看去,唐品娜已经靠着座椅睡着了,睡的很安详,像一个熟睡的婴儿。

  终于到了。我把唐品娜送回家,嘱咐她好好休息,就开车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周琪嬉皮笑脸地迎了上来,追问着我的浪漫之旅。我很讨厌他那俗不可耐的询问,可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哈哈哈…” 周琪笑的前仰后合,“你这个大傻瓜!你也需要,人家也需要,为什么不去温暖人家的心身,反而让人家女孩子冻了一夜?你真的不懂女人,要么就是阳痿。哈哈哈…”。

  我抡起拳头要打他,他嘻嘻哈哈地掉头跑了,在第一时间里把我的趣闻在室友中传播。

  (五)

  整整两天,我都在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度过,期待着唐品娜来电话。然而,她却音信全无。就在我不再指望的时候,第二天深夜,我已经睡了,电话铃声突然把我惊醒。

  “Hello?”

  “……”

  “请问您是谁?”

  “我…病了,救救我。”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仿佛来自地狱。

  “你病了?!病的很重?!damn! 一定是冻的。你不要着急,我马上过来,十分钟就到!”

  我语无伦次地说完,挂了电话,从床上跳起来穿好衣服,匆匆忙忙地开车赶到唐品娜家,按下门铃。

  门开了。唐品娜面无血色地靠门站着,软塌塌的,旁边是一个收拾好了的行李箱。我一摸她的前额,妈呀,好烫!我二话没说,一把将她抱起来,送上车。一边安慰她,一边驱车回家。

  到家后,我将她抱进了我的卧室,放在床上。室友们也跟着忙活起来,拿箱子的拿箱子,煮姜汤的煮姜汤,叫医生的叫医生。不一会儿,一位留学的中国医生到了。一量体温,39.8度!医生问了缘由后,责备了我几句,就给她打退烧针,开药方。临走时,一再关照我们要好好照顾她。

  我们室友四人合租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我和周琪各住一间,另外俩人合住一间。我有车,经常带着他们去shopping,游玩,捡废弃家具,把他们个个安排地妥妥当当的,所以他们都叫我老大。推让我住最大的主卧室,捡来的家具也由我先挑。所以我戏称自己是“乞丐王朝中的国王”。我的床就是king尺寸的,我想唐品娜睡在上面一定很舒适。我喂她吃了我从国内自带的药品,喝了姜汤。她的烧慢慢地退下去了,接着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我悄悄地退了出来,在客厅沙发上,临时安置了自己的睡塌。

  四个光棍的窝里住进了一个需要照料的美丽公主,好像给大家打了一针强心剂。小伙子们立即行动起来,打扫卫生,买菜做饭,熬药煎汤。周琪做得一手好菜,每天变着花样儿做,然后恭恭敬敬地端到唐品娜的床头,一边看着她吃,一边和她聊天,然后收拾碗筷去洗,那个殷勤劲儿让我都感到嫉妒。可他说这是为了你老大,让你没脾气。我自然更多的时间是守在她的床边,问寒问暖。

  闲聊中,唐品娜渐渐地向我敞开了心扉。原来,她在国内时有一位男友,叫欧阳杰,在国家男模特儿表演队里。他的英俊和潇洒使他名冠九州,甚至连火柴盒上都印有他的头像。唐品娜和他朝夕相处地恋爱了五年,已经定下婚约。谁知他在一次赴香港的演出中,被一位富商的女儿看上,死缠烂追地要和他好。富商也出面和他谈判,许诺他做了女婿后可得到部分家产的继承权。在重金利诱下,欧阳杰动摇了。他找到唐品娜,声泪俱下地求她原谅他,放他一马,还和她大谈什么面包和爱情的关系。然后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他这是权宜之计,等老头子一死,遗产一到手,他就和太太离婚,带着财产来找她重续姻缘。欧阳杰走了,唐品娜的心也碎了。她的自尊和自信都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再也无颜在时装表演队呆下去。在姐姐的劝说下,她凄然地离开了她心爱的事业,孑然一身来到美国,以期转道去投奔自己在加拿大的姐姐。

  我一边听着,一边脑海里想象着那个貌似潘安的小白脸儿的尊容。也许他如唐品娜所说,面若桃花,但如果他把爱情和面包相提并论,甚至为了面包而舍弃爱情,他那漂亮躯壳里装着的灵魂就不那么光彩了。哪怕是雄性动物都会和它的雌性伴侣分享食物,何况人乎?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唐品娜,劝慰她不值得为这样的人难过。她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那天夜里,我在沙发上酣睡。突然冥冥之中有所感觉。我睁开眼一看,吓了一跳:黑暗中,唐品娜穿着我的白色睡袍,呆呆地站在我的面前,定定地看着我的脸。她那因为生病而更显清瘦和苍白的脸庞被黑暗衬托,像一个索命的鬼魂。

  我忙坐起身来,问她:

  “怎么啦?”

  “我头疼,睡不着。”她嘟着嘴。

  “你这个讨债鬼!” 我啧骂了她一句,慢慢地把她扶回房间,轻轻地扶她睡下。俯卧在她身旁,我温柔地按摩着她的头颈、脸颊和耳根。她舒适地闭起眼睛,享受着男性的体贴。突然,她用双手紧紧地抱着我,把头埋入我的胸脯,急促地说:

  “不要走!”

  我血液凝固,闭紧双眼,体验着美人的春潮和体香。然后,轻轻地掰开她的手,放在床上。我侧躺在她的身边,平静地吻着她的前额,她的眼睛,和她的脸颊,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吻着他亲爱的女儿,直到她重新恢复了平静,心止如水。

  我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这位睡姿中的美人,一位我今生今世恐怕再难遇到的绝世美人。我的本能愿望,就是用心去贴她,用胸脯去温暖她,用男性的冲动去刺激她,让她在快感中忘却自己过去的创伤,唤起自己对新生活的热爱和向往。但是,我没有权力这样做。天上的彩云再美,但是不属于我。我只能做她的忠实的护花使者。

  (六)

  第二天,唐品娜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她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就约我陪她一起出去走走。

  不知不觉地,我俩又来到了我们在金秋季节曾光顾过的米治湖畔。

  已是初冬天气,这个风景如画的湖美人已失去了往昔的光彩照人。满眼望去,一片枯黄、凄凉的景象。往日浓密、金黄的树丛,如今孤枝萧条。只有几片顽强的残叶仍留在枝头,仿佛仍不愿离开母体的关爱,在寒风中簌簌发抖。游人几近绝踪,只有我俩,相互紧紧地依偎着,慢慢地走着。

  唐品娜突然把头掉向我,温柔地说:

  “Gordon,你还记得我们上回来赏叶时,借景喻情的话题吗?”

  “记得。你当时把树叶比喻为这五彩的人生,再辉煌也终将枯萎,叶落归根。而我则说我们更应看重那山花烂漫的光阴,不求绿叶常青但求曾经拥有,是吧?”

  “是啊。回去以后,我把我俩的不同感受合到了一起,写了一首小诗。送给你吧,献丑了。” 说着,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一页信纸递给我。

  我接过了这张写满娟秀小字的信纸,轻轻地吟诵起来:

  火在慢慢地熄灭

  剩下的未燃尽的残枝

  在黑色中奄奄一息

  风吹过

  扬起阵阵灰烬

  飘飘洒洒地

  沾污着洁白的冬雪

  可她也曾有过绿的美丽!

  郁郁葱葱地

  点缀着

  高山峻岭

  苍茫大地

  鸟儿在枝头歌唱

  路人在荫下息歇

  夏阳穿不透她那茂密的秀发

  更有秋的画笔

  为她披上五彩斑斓的裳霓

  后来

  不知是谁

  引来了火

  点燃了她那婀娜的眮体

  噼噼啪啪地

  映红了

  山川、河流、大地

  舔噬着

  她的每一处隐秘

  她在痛苦中扭曲

  却在快乐中喷放

  虽短暂

  却壮丽无比

  最后

  剩下的

  就是

  这一堆

  黑色的

  不堪的

  灰烬

  一堆

  没有

  生息的

  东西

  这就是

  生命的逝去

  就是

  你我的未来

  绿色、红色、黑色

  有谁能逃得过这生命的轨迹?

  哗!多美的诗啊!我曾读过无数的诗篇,古典的、现代的、中外的,可是像这样既凄情又美丽、既如此贴近现实的借景喻情、又招惹人无限遐想的动人的诗歌,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位一见倾城、二见倾国的绝品佳丽,心灵的美奂竟然也是如此的得天独厚!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忧伤和悲观!美丽的绽放,热烈的燃烧,无悔的凋谢!凋谢不一定都必然是忧伤的,怒放后的凋谢应是人生中最幸福的结局!

  我为自己的结论激动的不能自已,忙掉头去和唐品娜理论。可是,一转头,我却愣在了那里:

  唐品娜已经走到了湖边,慢慢地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只包装精巧的礼品盒,弯下腰,依依不舍地把盒子放在水中,目送着它慢慢地漂走,然后慢慢地沉了下去。她的表情,就像红楼梦中的黛玉葬花一样忧伤。我猜测,那盒子里装着的,一定是她与欧阳杰相恋时的信物。而这时,她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与他情断义绝。这是一个多么痛苦而无奈的抉择啊!我心痛如绞。

  (七)

  在我们几个的精心照料下,唐品娜的身体一天天地复原了,脸上重又泛起了两朵红晕。她的同学们也开始陆续地来看她。其中有一位日本男生,长的很帅,还给她带来了一大捧鲜艳的玫瑰花。唐品娜兴奋异常,和他手搀手地进了房间,里面顿生欢声笑语。

  我心怀不甘地在隔壁厨房为她准备午餐,然后唤她出来吃饭。谁知她出来后把饭菜端了进去,还邀请那个日本男孩和她一起共进午餐。

  又一个钟头过去了,男孩似乎还没有离去的意思。我终于忍不住了,借进去收拾碗筷之机推门而入:

  “她的身体还没有康复,请您关照一下。” 我对男孩说。

  男孩一愣,忙站了起来,尴尬地向我道歉,然后向唐品娜道别。

  “你有什么权利撵我的同学走?” 男孩走后,唐品娜一脸揾怒的责问我。

  “你…你的身体还没有复原,不宜劳累。” 我嘟囔着说。

  “你是我什么人?我的身体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我呆若木鸡地端着碗筷站在那里,委屈的眼泪一下子涌上眼眶,情不自禁地滚落下来。

  唐品娜因愤恨而颤抖着,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俩个人默默地对视着,像冤家一样久久地对视着。

  我一言不发。

  突然,她掉转身打开了行李箱,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折叠起来放进去。

  我知道大势已去,木然地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唐品娜收拾完箱子,用力地拎着走了出去。她就这样走了,连个招呼也没打。

  我也没有拦他。我知道这无济于事,也是我的性格使然。我知道,如果我这时像那个小白脸儿那样,痛哭流涕地求她原谅,或许她会心软而留下。可是后来呢?我无法向她承诺什么。

  我知道我的好日子到头了,我已经永远地失去她了!

好多天,我都没能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不久,我就听说她转学加拿大的消息。对此,周琪对我深表同情,并当我的面责怪唐品娜的薄情寡义。但我知道,这是她必然的、最好的、也是最理性的选择和结果。

  多少年过去了,虽然世事沧桑,人来人往,我的心中,却一直飘浮着她那靓丽的身影。在她的灵魂最黯淡、感情最艰难的时候,我,一个同胞大哥哥,用心去体贴过她,用情去籍慰过她,用男人的胸怀去温暖过她。我没有什么可悔恨的,因为我曾全身心地爱过她,尽管这种爱摆脱不了人世间的诸多束缚。而爱是无私的,不是一方的占有,也不是另一方的奉献。爱是一种享受,一种发自内心的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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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必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