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美办理护照或其它有照证件的人，相信绝大多数都有过共同的经验：当见到用“拍立得”宛如通缉犯的照片时，忍不住会摇头苦笑，不甘心承认自己真的长得那样其貌不扬，当下万般羡慕在中国台湾的亲友，可以随意到照相馆，拍一张经过专家修饰，除斑去皱、美目盼兮、神采飞扬的沙龙照，骄傲地放在所有的身分证件上，每当需要时就风光神气地掏出来亮相。

　　最近，我目睹一个实际经历，也许可以稍微平复在美的朋友们心中的这份不平。

　　话说还在大学念书的侄女，只身从台湾来美度假，我受命前往接机。由于落籍在美西枢纽，多年来众亲朋好友途经旧金山不计其数，所以到机场接人对我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未料这一回苦等多时，眼看同时段抵达的长荣、华航旅客尽出，就是不见侄女踪影，直到惊觉告示牌的班机航次已经被替换，国际入境关口，不管是等在外面的或走出关的人，几乎不见一张东方面孔，我才开始紧张起来。

　　难不成方才人群太多，看溜了眼？我在诺大的入境大厅再三张望，仍无伊人芳踪；这么个大姑娘，总不会被人错接了去，那么，莫非她在台没赶上飞机？带着满腹狐疑，我赶紧打长途电话回台确认，但得到的消息是侄女准时搭该班飞机来旧金山！于是乎台美两头的亲友全都急得满头汗，我尤其感到有辱所托，更是快急出心脏病来。

　　当下正好看到两个高大威武的航警路过，赶忙趋前求援，航警告诉我，机场各处设有白色的电话机，可以通到里面境管处，各航空公司驻有专员可以协办。我依指示找到了白色话机，接通了侄女搭乘的航空公司，对方证实，还有两名他们的乘客尚在接受海关人员盘查，但是依照规定不可以泄漏旅客名字给我。当下我心魂稍定，虽然未能确认在里面的是侄女，但机会应该非常大，至少免于担忧她是否出了关后走失或被掳。在没有办法下，我只好耐心地继续等待。

　　直到晚上十点多，距离班机抵达时间已近四个钟头，方才见到侄女疲惫地拖着行李出来，哭红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般。“怎么啦？到底发生什么事？”我搂着她问。“海关的人说，护照上面的人不是我……他们一大堆人，一直盘问我，就是不相信我……呜呜……”侄女无限委屈地哭诉：“我拿出所有的证件，学生证、台湾驾照、健保卡，都是同样的名字、同样的照片，为什么他们还是不相信？他们几乎是疲劳轰炸，问了我几百次，这个人是谁？到底是谁？还考我台湾的地理常识，最后实在找不出毛病了，才放我过关。美国人太不讲理了，我再也不要来美国了啦！”

　　我来美二十年，从来没碰过、听过这种事，当下也替侄女愤恨不平。直想老美一定是种族歧视，故意找碴，实在欺人太甚！心里还盘算着是否该找个律师或诉诸媒体，讨个公道。

　　原本计划接到侄女后时间还早，可以上馆子大快朵颐一番，没想到经此折腾，不但精疲力竭，回到住处已经近午夜，根本找不到地方吃饭了。只好回家吃碗泡面。热汤下肚后，两人总算恢复了一点元气，我跟侄女说，拿出护照让我好好瞧瞧？！这一瞧，乖乖，我揉了眼睛，瞪大眼珠子再瞧，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妞，这照片呀，别说是美国海关的人员说不像，连看着你长大的我都没法儿认哪！”看倌知道怎么着？那照片里的人化着彩妆，娥眉细挑、鼻梁挺直、画了眼线的双眼明亮动人，简直像个电影明星一样美艳。再看看眼前的丫头，大概刚刚熬夜赶完期末考，满脸青春痘，再加上长途旅行的疲惫，不但披头散发，一脸邋遢，两眼还像熊猫般有黑眼圈，坦白说，被误认为菲佣或泰劳也不足为奇，更别提和照片里的大美女相提并论，无怪乎海关人员说什么也不相信眼前的人是本尊。

　　这下我才恍然大悟，所谓证照，最重要的功能是能够代表自己、验明正身，那些美美的沙龙照，只适合挂在家里自我陶醉，或送给友人顾影思佳人，但是千万不可拿来做证件，否则被怀疑偷天换日，真是百口莫辩，只有自找麻烦。

　　想一想，美国各单位采用原汁原味的证照，还真有其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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