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市工厂打工多年，感触不少。从社会主义社会的教师变为资本主义社会工人，由白领变兰领。从“臭老九”改为领导阶级一员，多年来一些印象颇深的趣事，写出与诸君共享。 命令如山

　　“三虎，请马上到值班经理办公室来！”


　　俗说军令如山，在工厂，厂令亦如山，这不是个纪律部队，但是纪律也是很严的，违反不得！


　　这是多市的一间工厂，叫FLIGHT KITCHEN空中厨房吧！它属于航空服务公司，给多市几乎所有航空公司供应一切航班所需，供应一延误，航机就要晚点起航。


　　公司与各航空公司均有合约，如果供应不及时，就要罚款，以时间长短决定金额，真的是一刻千金，谁敢耽误航机起飞？


　　后来，航空公司为争取乘客，提高正点率，消灭晚点。与我们订立更严格的合约。规定，如果供应不及时而使航机误点出发，本公司所有供应全部免费，不取分文，血本无归。


　　这合约不就是军令吗？它有山重吗？


　　早几年，我们有一个值班经理，来自巴基斯坦。因工作太忙，忘记了将某一航班的追加20份餐点补送去航机上。飞机起飞了，空中小姐、少爷们发现缺少20份午餐，如何解决，给谁又不给谁，难倒了他们。


　　最后只能有二十位乘客光盯着眼，满肚不满，馋涎滴滴，看着别人享受美食，闻闻香气而已，小姐们只能拼命赔礼道歉，每位乘客赔偿些金钱，但无补于事。


　　飞机没燃油，可用空中加油机补给，但缺午餐，不能派专机补给吧！


　　这位出了事故的经理马上被炒，公司给航空公司赔以万计罚款。该经理多次求情，又是疏忽无心之失，一贯表现良好。公司姑念初犯，连降三级，贬为一部门工头（SUPERVISOR）了事。 心急惹祸

　　听到广播，我正在清洗电炉。


　　每个供应热餐的航机都有电炉，在餐车的上部，这个电炉将餐点保持温度，供应乘客时才从电炉用夹子取出，热腾腾、香喷喷，其余的是冻食，不用加热保温。


　　每个电炉有四个搁架（SHELF），每架可放四个焙盘（CASSEROLE），一个电炉供十六份热餐。


　　如果供应早点，放上法式新月形面包（CROISSANT）则可放60个。


　　按程序，先将电炉中剩余餐点取出处理，搁架清洗干净，然后放在大蒸汽机清洗，晾干再放回去。


　　至于炉膛，用清水冲，枧水洗，清水过，消毒水洗，清水过，放回搁架。最后测试电路，全部亮起绿灯后才合格。


　　经理叫到，马上停工，随手将水龙头拧了一下，没有关死，就快步去见经理了。


　　经理说某航班要换机，原来电炉及热点没法取回，要重新送上电炉及食物。要我二十分钟内准备好九个电炉送给厨房部门。


　　这是死命令，是通知，没有商量和拖延余地。我得又跑到餐车库从一辆辆车取回电炉，然后清洗，这么些工序，如何完成？只得硬着头皮说：“YES！”


　　重任在肩，转身就走，一想不好，水喉没关紧，这下子可闯祸，水漫金山了！


　　心一急，就跑起步来，跑了五、六步，离工作间还有几十公尺远，还要拐弯呢！


　　“三虎，回来！”


　　又是一道命令！


　　只好调头回去。


　　这次经理满脸严肃，开口就批评：


　　“三虎，为什么跑步？”


　　“我来时水喉没关紧……”


　　“流点水没关系，叫清洁工（CLEANER）清理就是了。”


　　“YES！”


　　“你知道吗？你这一跑，工伤机会就大增了，我不想任何人在工作时间受伤！”


　　“YES！”


　　“你知道我们公司的工伤事故纪录吗？”


　　公司的事故纪录就在大门口布告栏上，谁没有看到呢？今年公司因记录不良给处罚了五十万元。


　　“知道！”


　　“你知道在工厂内跑步摔倒的可能性吗？”


　　“YES！”


　　看来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好像忘记了刚才告诉我二十分钟内清洁出九个电炉来那回事了。


　　“如果洗炉子有问题，告诉你们工头或经理，叫他们找人帮你，他们如果有困难，会向我汇报……”


　　“OK”。


　　好像他不知道我心如火燎的要去关水喉和洗九个电炉，还要说下去。


　　“你明白了吗？”


　　“明白！”


　　“因为你在厂内跑步，你知道厂内不准跑步。我正式告诉你，我给你一个口头警告。”


　　哎哟！我还没听说过个口头警告这玩意呢，警告不会是好事吧！


　　只好又是一个“OK”。


　　“你可以走了！”


　　皇恩大赦，这次只能急步走了。


　　心中盘算，报告工头又有什么用，每人的工作定额都是按分钟计算的。有时厂里的工业工程师就手拿秒表站在你身旁测试你的动作时间和效率。工头那里有机动人员来帮你洗炉子呢？只能吃不完，兜着走。真的做不完定额，叫你超时工作OVER TIME，就是了，这方面公司是很大方的。


　　回到工作间，地上的水，清洁工在清理。有工友经过时发现了，关紧了水喉，叫了清洁工，他们马上来清理，没有人怪责我，风波似乎过去，赶紧找炉子去。 最高司令

　　整个工厂的生产指挥中心就是这个值班经理室，总指挥就是他，他指挥着四个部门经理（MANAGER），十多个工头（SUPERVISOR），二十多个工人领班（LEAD-HAND）和三百多个工人。


　　他坐在工厂中央的高台房中，通过巨大玻璃屏幕，观察四方,桌上电脑、电传机、电话、图表、通讯器材一应俱全，他口对扩音器，向全厂发号施令。


　　“糕饼部注意！请即送30个圆面包到接收部，司机等着！”


　　“厨房部注意！请即送三份糖尿病人餐食到这里来！”


　　“合成部注意！某某航班派人来取三袋冰块，一袋干冰，两袋牛奶，立刻……”


　　没有一个指令是可以延误的。


　　最要命的是临时飞机机型变换，飞机常用的727、737、747（JUMBO），L1011，AIR BUS 310， 320，340, DC9。


　　由于客流量的变化，多变少，少增多，大飞机换小飞机，或几架小飞机合并一架大飞机，原来准备好的一切大多数不能再用，可能上了原机，马上回不来，或者机型变换，餐车不同，设计不同，图表自然不同，得重新在最短时间内准备好一切供应。


　　机型转换都是临时决定，要得很急，越快越好，航空公司不会给我们很多时间准备供应一切，航班不能晚点。


　　这时是一个全厂总动员，每个员工都要出一份力，在餐厅正在吃午饭的，喝咖啡休息的，或者打卡下班回家的都要自动回到工作间，看有什么工作可以做。直到所有供应送上货车运去机场，大家才可以松一口气，重回餐厅吃喝，下班延误的签超时（一倍半工资）。


　　在这种环境下工作的工人，不是有点像部队的兵士吗？对命令能有怀疑而不去执行吗？


　　最高司令给了我一个口头警告，我以为口头警告过了就算！不！第二天经理秘书郑重给了我一封信，原来口头警告还郑重其事，正式书面通知，还要记录在档。


　　信中说近日还要对我进行工伤事故安全教育，时间另行通知。这不是“文革”期间的“学习班”吗？这种学习班还未参加过呢？带薪学习，何乐而不为？学习学习又有何坏处呢？

　　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