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之前，在几乎超重的行李箱内，我还是放上了心爱的雪青色旗袍与细细的高跟鞋。我幻想能在某一次宴会上穿上它，像个东方公主一样，美丽而高贵。长久以来，对于真正的西式宴会，我心中一直有着隐约而又美好的憧憬。


几个月后，我真的站在了一座华丽宴会大厅的中央。只是，我在这里不是什么美丽的公主，也不是被隆重邀请的贵宾，而是一个打工者，一个干活的灰姑娘。
我穿着白色的工作制服，被一位领班告知：工作时不能戴首饰，长发不能披肩，不能穿高跟鞋，不能……末了，她还满脸笑容地说了句“祝贺你”，态度隆重而又发自肺腑，以至于我有所错觉，好像我的职位不是waitree，而是某家公司的CEO。


不管怎样，站在了这里，我还是怀着雀跃的心情，因为一切充满了新鲜感。


整个宴会厅被布置得美轮美奂：雪白的桌布，闪亮的餐具，灯光亦是迷离梦幻，我仿佛置身于电影的布景之中。


因为是第一次打工，并不了解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只见其他的服务生已经开始分面包，摆酒杯。一些黄色的小花被摆在小碟子里，这样的碟子通常要和一个类似迷你茶壶的瓷瓶放在一起。凑近一瞧，原来“黄花”是黄油，“小瓶”是沾面包用的牛奶。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每次宴会的内容尽管有所差别，但这些基本的配料却都是必备的。


等到餐具、礼品、酒桶、冰块都分配完毕，我们就去一个大会议室集合。一个高高的senior supervisor开始讲话，给我们介绍了宴会的流程。此次宴会将有600个客人，10个领班，60个waitress,我们每10个人分成一组。我被分到的那一组，领班是一个近1米80的女孩子，她力气很大，干劲十足，别的组偷懒的时候，她却抢着干活，所以每次我们都“光荣”地与她一起辛劳着。


一切就绪后，我们站成排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客人。虽然在这之前我做好了一切关于视觉盛宴的准备，但是，当这些身穿晚礼服的客人踏着红地毯笑盈盈地走进，在闪光灯下挥手或摆起各种pose的时候，我还是被一个叫做“惊艳”的词撞击了一下。这根本就像是奥斯卡的颁奖典礼嘛。


晚上7点钟，宴会开始了。


对于这样一个高规格的宴会，用餐的程序其实也还是遵照头盘，汤，主菜，甜点，咖啡……对于我来说，一直无法释怀的问题就是：到底上菜有什么规矩？在国内，我们习惯了所谓主宾、主陪等等。当我追问领班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哪有这么复杂，随便先给谁都可以啊。”

“那不就乱了吗，不会漏掉谁吧?”不可思议的人换成我了。


不过事实证明，大家都是排着队走过，并不会漏掉谁，除非是素食主义者（vegetarian），会有特别的主菜在最后奉上（比如说豆腐鸡蛋卷什么的）。而其他人的主菜，无非是牛排、鸡排、陪着烤土豆、烤胡萝卜，外加小肉肠，而且基本上没有什么味道，我一直怀疑他们大概不习惯使用盐等基本的调料。于是，我不得不感叹，这些衣着光鲜的绅士淑女们大概从没有吃到过什么真正的美食，恨不得当场就给他们炒个中国菜尝尝。旁边的一个马来西亚籍的学生亦对我讲：“在我们那里，华人请客吃饭，怎么会上这么简单的菜？”旁边的英国学生听见了，奇怪地问：“这也叫简单？要知道这里可是当地规模最大的宴会。”我和马来西亚男孩对视了一下，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容里有宽容，也有知足：他们哪里知道中华美食的源远流长呢？


不过，这里的甜点倒是值得一提，尤其从厨房间推出来的景象很是壮观：一个近两米高的架子，每层是两根交叉的十字型，都挂有四个甜品的盘子，雪白的瓷盘，衬托着红白相间的甜点，远远望去，就像一只漂亮的果树，怎么看怎么欢喜，都舍不得去吃了，害怕破坏这样美丽的画面。


甜点撤下去，上咖啡，咖啡撤下去后，下面该是酒会和舞会了。这时，客人们完全忘记了原本的矜持，开始忘我地畅笑，跳disco。一直觉得西方人的乐感非常好，而且几乎每个人都有舞蹈的天赋，看到他们随着拍子舞动，我们不由地也跃跃欲试。


客人跳舞时，我们就去收拾空酒杯。我发现一张桌子上有不知道谁忘记的钱，大概近10块。想想我们从小就被教育，如果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应该怎么办，何况这还是一路攀升的英镑。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找到了领班，领班笑着说，这不是丢的钱，是给大家的小费。原来这样，想不到给小费都不用当面给，否则至少还能听到一声“谢谢”嘛。
过了一会儿，我旁边的一个金发姑娘看到前面的桌子上也有钱，于是很迅速地把钱交给了领班。可没有想到的是，五分钟不到，这桌的客人跳完舞回来，开始找领班，非常不好意思地想把钱要回去。原来这次不是小费了，是客人凑在一起准备买酒的钱。


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宴会，喜欢每一个客人坦诚与放松的状态，没有人会劝酒，也没有人会掩饰自己的快乐。这样的经历，对于我而言，是了解当地人的生活和体验异国文化的好机会。只是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换上我的旗袍，穿上我的高跟鞋，走过这样的红地毯，当一回美丽的东方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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