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上飞往德国的飞机，一种解密的快感便油然而生：德国，这个被希特勒称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日尔曼民族，究竟是怎么一个模样？与我们的生活相距多远呢？

    七个多小时的旅程，飞机在夜幕的笼罩下降落到法兰克富国际机场。

    机场的规模与它的知名度无法相提并论，与我想像中的模样也相距甚远。在通往威司巴登酒店的路上，无论是街道还是高速公路全是黑乎乎的一片，偶尔有几盏路灯没精打彩地泛着暗黄色的光亮，向人暗示着这不是我们想像中的城市，尤其那罕有的寂静，多少让人产生莫名的恐惧和失望。

    酒店据说是四星级的，房间却很小，睡床好像有意与房间大小比例相一致，小的，让人想起医院打针用的床，总担心睡不好掉下来。卫生间里很凉，全靠一个每次定时15分钟的电热器，尽管用起来比较麻烦，却足以让人热得流汗。座便两侧有残疾人使用的助力扶手，旁边墙上还有两个令人好奇的拉绳。拉一下，没有任何响声和异样，稍许，便来了敲门的声音——这是门外一盏红色灯的开关，比较原始的那种报警灯。看来德国人对客人的舒适度不太关注，对安全感到是满在意。

    连续多天的公务活动，早出晚归，大多是在路途之中，睡觉总是难免的。不睡的就会发现：白天，所有行驶的汽车都奢侈着亮着灯；晚上，所有的路灯吝啬得未发出多少亮度。陪同人员解释到，白天汽车必须开灯，是为了提醒司机，避免车祸；夜晚街面上的路灯是有意设置暗的亮度，尽可能保持夜晚自然的本色，尤其是那些小动物们也需要睡眠，过份强烈照射会搞乱它们的生物钟。——不一样的民族就会有不一样的习惯和理念。

    到了慕尼黑，眼瞅着公务就快忙完，深夜又要返回国内，可是，朋友交办的采购任务，诸如会吸异味的钢皂、老花眼镜、小孩子物品等，件件未能落实。虽说“不差钱”，却不知能在哪里买到，加上朋友临行前提醒“千万别买了一堆国产货”的告诫，就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原本不喜欢逛商场的我，现在变得一见到商场便如饥似渴起来……

    这里最大的商场，就如同这里的路灯，没有北京的气势和鲜亮。加上一拨拨操着汉语的旅游团人员，总会把人搞晕：究竟这里是国内还是国外。好不容易淘到一些东西，终因“Made in China”而不得放回原处。车上，同事们彼此分享购得的物品，发现，不仅衣服就连拿破仑的小铜像都带注明了“中国制造”的英文字样。

    “就算是为国货捧场了！”一不小心买着国货的同事，便会以调侃的方式安慰自己。

    “大的商场也就这样了，小店或许能有国外的东西。”怀着这样的期待，我走进了一家儿童用品商店。令人遗憾的是，满目的服装和我想买的婴儿奶嘴均来自中国。

    “你这里有没有当地产的奶嘴？”我用憋脚的英语问到。

    “难道中国产品不好？”女服务员奇怪地问。

    “当然好！我是中国人，想为朋友买些当地的物品留个纪念。”

    “没有。”

    “那么，其他国家生产的有吗？”

    “没有。”

    “这个可以有！”我有些不信。

   “这个绝对没有！” 她很坚决。

    在隔壁皮包店里，一位七八十岁、慈眉善目的白发老太接待了我，英语讲得很好，一脸的憨厚诚实，让人感觉亲切、安全。琳琅满目的各式各样的皮包让我目不睱接，都是国内没有风见过的牌子，而且绝对没有“Made in China”的标签。

    “这些产品产自哪个国家？”我问。

    “法国。”她答。

    “为什么没有注明‘法国制造’呢？”我再问。

    “为了偏宜，……”这位白发女人很礼貌地回答着我的质疑，尽管后面她说的我未能听懂，但“我终于知道事情真相了”！——郭德刚那寓意深长的名句，算是对我此刻心情最好的表达。这就好像国内的一些好烟、名酒也有不注明产地的，有的还直接用白纸包装，所谓内部供应，但绝对是好货。——这么保守的德国人也学会这样变通！还真出乎意料。

    这些法国皮包只卖几十个欧元，在国内怎么也得卖上几千元啊！我一下子就收罗了6个——男人，关键时刻就得对自己狠一些！这时，来了一拨能说普通话的广东人。当听我说这些包产自法国时，兴奋得一下包揽了屋内这一品牌所有的包。白发德国老太很是兴奋，打电话嘟囔了一阵后，一个身上背着、手上抱着全是包的德国女子走了进来。平时很少去商场，如此精美的皮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又挑选了2个。正当我要准备付钱时，一个广东人拿着包，指着里边一个写着标签问我，“你不说是法国产的吗？”

    所有新拿来的包中都有“Made in China”的标签，——我成了广东人眼中的骗子，而欺骗我的就是这看上去诚实的白发德国女人！看来打假问题乃是全球性的问题。

    “为什么你说是法国产的呢？”我气愤地向她质问。这位女人却显得异常冷静，没有理睬我的问话，而是从我手中迅速夺回包，随手拿着桌上的剪刀，娴熟地把包里的这个标签剪掉，嘴里还嘟囔着什么。那动作是相当地熟练，堪称“一级裁缝”；那时间是相当的短暂，堪称“一刹那间”——可见她平时没少干这缺德的事！不但不讲信用，还公然造假，这个女人简直在有意侮辱我们的智商。是可忍，孰不可忍！几位广东人虽不会说英语，但那表情、那广东话的语气，足以显示出他们的愤怒。

    那位刚来的年轻女子——很可能是这家店的老板——走向我，向我道歉，并请我为她翻译。

    “非常抱歉！我们不是有意欺骗你们。这些产品都是法国的品牌，是在中国生产的，质量绝对是有保证的。你们可能不知道，在德国的市场上几乎都是中国的产品，我们销售的主要客人也都是你们中国人。没有你们，商品就无法销售出去，我们就会倒闭。可是，你们知道，一般去国外旅游的人都想买些当地的物品带回去，而有这个标签，中国人买的就会少，销路就不好，我们就没钱挣，我们就会失业。所以，我们只能把它剪掉，算是善意的谎言吧，请你们原谅！其实，我很热爱中国，2个月前我刚从中国珠海回来，很喜欢你们国家，中国人很友好。你们可以选择退货，或者，我们再打低折扣，算是补偿。”

    尽管被欺骗的感觉还在隐隐作痛，但是，从她的道歉中分明看得出了德国人的真诚与无奈，精心设计的骗局也是迫于生计，体会到她们的苦衷，而中国人在她们心目中的分量是实实在在的，尽管这里多少包括钱的因素，但她们晓得中国人对于他们的价值。

    在机场海关办理手续时，站在我前面的浙江旅游团导游小姐与两位德国海关官员聊起了天。当其中一个官员听说我们来自中国时，显得有些兴奋，“我刚从无锡旅游回来，中国很好！中国人非常友好！你们都可以免检通过。”本来是要开箱检查的，我们享受了部级免检的待遇。

    看到他们脸上友好的笑容，让我萌发了一种感动，想起了第一次来到这里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刘长春，想起了当年中国人在这里惨败时的情景，事隔百年，中国人、中国的产品已经在这个地方家喻户晓，这是多么快的变化啊！改革开放让中国熔入了世界，更让世界了解到了中国：一个醒来的巨人正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对于一个出国次数不多的人来说，任何记忆都是弥足珍贵的，而最让我难忘的便是这次“打假”的经历。每当看到那一堆从德国买回来的中国货，心中便充满了自豪感，想起小时候喜欢唱的那首歌：“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他的名字就叫中国……”——其实，德国并不遥远，也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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