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宽阔的俄罗斯农夫亚历山大•克鲁季科夫(Alexander Krutikov)从他的日本造四轮驱动吉普车车窗探出头来，用中文大声地问候卷心菜地旁的一位工人：“维克多(Viktor)，你好！”

　　在距离俄罗斯远东城市海参崴40公里处的一个小村庄里，克鲁季科夫拥有100公顷的土地。维克多实际上姓李，他是在克鲁季科夫田里辛勤劳作的18名中国工人之一。他来自边境对面的绥芬河，和其它工人一起住在小木屋里，10人住一间房。

　　克鲁季科夫表示：“要是雇俄罗斯人做这些工作，我至少得用10倍的人。俄罗斯人要么不愿意为这点工资工作，要么晚上要工钱，到了第二天早上就醉醺醺的。”

　　“如果不是维克多，这些田地将变得杂草丛生。”

　　这正是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所担心的事情，尽管他承诺要发展更紧密的对华关系。2000年的时候他曾警告称：“几十年后，俄罗斯民族使用的语言可能就是日语、中文或韩语。”

　　过去几年，随着俄罗斯承诺建设通往中国的石油天然气管道，俄中关系明显改善。同时中国还是俄罗斯军火的主要市场。然而，尽管双方都承认经济上的相互依赖，但对于数以百万计中国人涌入俄罗斯人口稀少地区的担忧，正不断加剧。

　　中国人移民到远东地区并非最近才出现的现象。作家契诃夫(Anton Chekhov)在1890年就写道：“在伊尔库茨克以东，人们会开始碰上中国人，而这里（俄罗斯远东）的中国人比苍蝇还多。他们天性很善良。中国人将从我们手中夺走阿穆尔河（黑龙江）——这一点确然无疑。”契诃夫曾穿过西伯利亚前往库页岛。

　　莫斯科的俄罗斯科学院(Academy of Sciences)中俄关系专家瓦西里•米赫耶夫(Vasily Mikheev)表示，黑龙江依然是中俄之间的界河，而远东的中国人口数量与“十月革命”前大致持平：约为4%。但米赫耶夫表示，对中国移民担忧的加剧程度，远远超出适度范围。

　　去年，俄罗斯向中国人发放了80万张签证，而中国向俄罗斯旅客发放的签证数量高达150万。居住在俄罗斯远东地区的中国人总数不足20万人。

　　真正的问题是，该地区人口正不断减少。

　　远东经济研究所(Institute of Economic Research in the Far East)的数据显示，自1989年以来，该地区人口数量下降了16.5%。该地区占俄罗斯广袤国土的36%，但人口却仅占总人口的4.6%；这里是俄罗斯人口老龄化速度最快的地区，也是死亡率最高的地区之一。

　　俄罗斯总统普京的经济顾问伊戈尔•舒瓦洛夫(Igor Shuvalov)表示，吸引人们前往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唯一方式，是消除基础设施方面的瓶颈，并为商业开发创造激励措施。迄今为止，这两方面都进展甚微。

　　相反，关于移民的极端想法正在激起民族主义情绪。

　　最近，俄罗斯移民服务机构负责人表示，他不会允许俄罗斯出现大规模的中国人聚居点。“对于俄罗斯而言，中国城等聚居点是不可接受的，我可以保证，不会让它们出现在俄罗斯。”

　　即便证件符合要求，俄罗斯警察也会经常骚扰海参崴的中国商人，并很愿意收受贿赂和礼品。一位商人解释道：“这已成了常事。”这时，三位身穿制服的警察从他的货摊上随意挑选了几件“礼物”后，就走开了。

　　然而，中国人对于俄罗斯远东地区至关重要。海参崴的一位外交官表示：“这个地区的吃穿都靠中国。”食品店卖的都是中国农产品。中国移民在海参崴的建筑工地上工作。体育场大小的中国市场为这里的俄罗斯人提供了他们可能需要的一切——从卫生纸到仿冒电脑。

　　到中国旅行变得非常普遍，多数人并不认为去中国是出国。一家海参崴智囊机构的主管米哈伊尔•捷尔斯基(Mikhail Tersky)表示：“有整整一代人会去中国喝啤酒，而这些人从未去过莫斯科或圣彼得堡。”

　　当地人对中国工人和商人的态度，远比俄罗斯政府宽容。乌苏里斯克一家旅店的管理员加林娜(Galina)表示：“有时，我感觉像是在中国。”她旅店中全部96间客房都被中国商人住满了。“他们都是非常守规矩且效率很高的工人，他们非常好。”乌苏里斯克有一个面积很大的中国夜市。

　　每月3000卢布(合114美元)的薪水几乎无法让加林娜维持生计，因此她会偶尔到中国做“搬运工”(pomogaika)。加林娜以前做过航海工程师。

　　“搬运工”无需自行支付旅行费用，他们两手空空地来到中国，带回35公斤重的免税服装。加林娜解释说，如果你还为自己购买了其它衣服，你必须穿上它过境。“有一次过境时，我脚上穿着两双鞋——一双给我儿子，另一双给我自己——当时我感觉非常难为情。”

　　绥芬河是位于中俄自由贸易区中方境内的一个小城，过去10年，这里发展颇为迅速，人口增加了5倍，其基础设施建设吸引了数以百万美元计的投资。加林娜表示，在俄罗斯这边，几乎没有任何发展。

　　在中俄边境的俄罗斯一边，中国商人也表现得更具活力。“10年前，我旁边有个中国商人在卖纽扣，”海参崴出租车司机谢尔盖(Sergei)表示。“如今，这位中国商人在这里拥有了一座购物中心，而我为他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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